part 1 吴哲。 舌尖蹭过口腔上部。似乎无论怎么念,最后一个字总是带着轻微的长音。 这是袁朗停用了“39号”这个称呼后才发现的。 这个少校已经成为他的部下近三个月了。 人们常说“三岁看到老”,在部队,“三个月”是一个兵的标尺。虽然有些形而上学主义的嫌疑,但是往往却深刻渗透着“实践出真知”的道理——这是老经验了,八九不离十。 除了“军事外语双学士”“光电学硕士”“少校”这三个光环已经在军事演习中毫不掩饰的发光过了。大部分时间,也就是不参与和吴哲的斗嘴活动的时候,口头禅是“平常心”的吴哲有着知识分子特有的从容谦和,私下和战友们也关系融洽打成一片,即使只来部队一年多而已,就已经有了成熟的兵的气质。“无论放在在哪里都是很不错的一个年轻人。”铁路大队长如此评价。 但是,眼前这个被老A们戏称“八一锄头”,头发颜色好像营养不良一样是泛着黄色,生气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露出包子脸,瞪着自己的时候抿着嘴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不服,身体颀长好像还会长个子似的吴哲,在袁朗眼里却有着不符合身份的孩子气——每当用挑衅的语气顶撞他的时候,袁朗真想狠狠地揉一揉他的脑袋,一边用长辈的口吻说:“没大没小的。” 所以,袁朗一直很摸不准吴哲,这个少校部下似乎不怎么待见自己。难怪铁路说他是个难管的部下。 吴哲,二十三岁。 上述定语奇异的融合在这个年龄段。 “难道我和他有代沟?”袁朗有些头疼。 part 2 袁朗。 舌尖蹭过口腔上部。吴哲一连念了好几遍,总觉得很别扭。 果然还是叫“烂人”比较合口啊。 吴哲自认为“游离于世俗之外”,似乎一切事情,一切人在他看来仅凭着一颗平常心就可以从容的面对。唯独有一个例外,就是袁朗。自己的平常心每次一接近他五米之内就开始不规律跳动。 是不是杀过人的军人,身上都带着危险的味道? 吴哲喜欢征服危险的事物。征服的范围是符合自己最大能力程度。但是袁朗,不得不承认,即使在平常的训练中,也可以看出那内敛的危险的锋芒,远超过自己。 即使很讨厌他那种探究自己的目光,但是骨子里面的骄傲却蠢蠢欲动,不服输,所以留在A大队。 撇开性格和人品问题来说,袁朗毫无疑问是一个优秀的队长。冷静,沉着,技能卓越,吴哲承认,但这些是一个老A所共有的,自己也可以算上。 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他? 一边写演习计划一边抽烟的袁朗,颇有些伟人似的运筹帷幄。 “不就是肩上多了一颗星而已么。”吴哲心想。 到底是没他阅历深,如果自己也是三十岁,应该可以和他不相上下吧。 part 3 虽说是特种部队,但事实上出任务的机会也不多。然而几乎每次出任务都要见血。 “如果可能的话,真希望永远没有用得上我们的时候。”后来想起袁朗说过的话,才知道其中的意味。 以前所了解的战争,那些炮火弥漫的天空可血红色的河流都仅仅是一个二次元的认识,直到触摸过自己亲手杀死的人的血,惨烈的景象才在一瞬间扑面而来烙在吴哲的脑海中,令他难受得想吐。 目送许三多脚步不稳的离开,吴哲自己也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表面上还能装作若无其事,但是只要一合上被子,好像就能闻到那种淡淡的血腥味。讨厌这种没法控制自己的感觉,但是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逃避。 “你干啥!我也要去!”刚翻了个身的吴哲被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慢慢走过去在薛刚耳边说了句:“一二三,木头人。”薛刚立刻闭上嘴巴挺尸。 这家伙,明明也是第一次,竟然还睡得连梦话都喊出来了。 吴哲索性不睡,拿了串钥匙出去查岗。 袁朗的办公室在三层最东边,吴哲轻车熟驾地走近。 很奇怪。 轻轻推开门,电脑是开着的,前面的转椅却是空着的。光线画出半个圆弧,在与黑暗的交界处浮动着几缕烟雾。才刚探进半个身子,一下子没注意,突然就被那人控制住双手抵在了墙上。逆着光看不清袁朗的表情,只看见反光的色块和阴影勾勒出的硬邦邦的下颚。 “原来是你。”僵持的气氛随着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道缓解,袁朗直起身子淡淡地问:“怎么还不睡?” “我来查岗。” “前几天都没来,怎么今天想起来了?”见吴哲没说话,袁朗吸了一口烟,如同话家常的口气,“睡不着?” 吴哲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他扫了眼电脑里的内容,垂下眼帘。 “吴哲,”袁朗的声音很平和,“没关系的,每一个人都不能一下子接受这样的事情。” “你也是么?”吴哲脱口而出。 仿佛求证似的目光令袁朗有些诧异。袁朗直视吴哲的眼睛,说:“是,但是我们都应该坚定军人的价值观。” 眼前的吴哲,在脱去迷彩服和军衔后,到底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再怎么成熟,在面对一种未知的情绪总会有些无助,所以这时候会希望得到他人的肯定。 “其实,我以为你可以的。”沉默了许久后,袁朗突然说到。 “哎?”吴哲似乎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笑了笑:“我也以为我可以的。” 袁朗吐了一口烟,直冲吴哲的鼻腔,酸胀的刺激使得吴哲皱了皱鼻子。 “烂人——”吴哲的声音突然停住了。 耳边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吴哲,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 袁朗的手轻轻的盖住了他的眼睛,粗糙的掌心传递着令人难以抗拒的温度。 “我才不哭——”吴哲的声音闷闷的,“烟味刺得眼睛好疼。” 湿润的眼睫毛有着微妙的触感。 一直令吴哲感到危险的袁朗,在这寂静的夜晚和微弱的光线中温柔的看着自己。 part 4 许三多在结束了公费旅行和公费还债的一个月特殊优待后终于又回到了A大队。 虽然有些粗线条但是薛刚仍然能感觉到吴哲也高兴起来。 “为什么是‘也’?”薛刚看着与三多齐桓笑作一团的吴哲,“锄头不是每天都挺高兴的么?” 真是用词不当啊。 虽然每天训练的调剂依旧是袁朗和吴哲的斗嘴,但是大家都发现……有点奇怪。 似乎两个人吵架的频率照旧但是持续时间缩短,而且一向以“辩才出众”的吴哲常常才说几句就不再继续。警惕的表情。 “也许是南瓜时期心理有阴影。”C3以过来人的语气说。 “他会有阴影?一挂了军衔的小屁孩能有什么少年的烦恼!”齐桓不屑地说。 part 5 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告诉我们,事物的矛盾具有两面性,矛盾的主次方面在一定条件下会相互转化。 一方面是语言欠揍行动欠扁的烂人队长。 一方面是……唯一一个看到自己“丢人”的人。 当敌人看到你的弱点但却没有利用它来要挟你,那么是否意味着其实他并不是你的敌人,甚至有可能成为,朋友? 当烂人依然在分组联系中坚持不懈地第一个揪他出来并用红外线上下扫描并加以讽刺挖苦,但是从来没有以那天夜晚来作语言攻击的材料,那么他到底是“好”还是“坏”? 袁朗还是那个烂人队长,和吴哲斗嘴时,语气和表情还是以前的样子。 完全没有异样。 好像那个丢人的自己和温柔的袁朗都被第二天的黎明兜在一起打包埋在了夜里。 不是“好”也不是“坏”。 他们的关系在这之后变得有些微妙。 “以前不是一直巴不得他别找我的茬么。” “无论如何,烂人好像还不是坏得太彻底。” 吴哲对着妻妾们絮絮叨叨,最后总结道:“嗯,还有的救。” 现在这样挺好。 虽然有把柄握在别人手上还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的感觉有点别扭。 part 6 训练回来出了一身汗,还没顾得上洗澡就被大家一起拉去吃饭。 “同志们,今天是兰州牛肉面!” “真的真的?”吴哲撸了一把袖子两眼放光,“话说最近肉价涨得这么厉害还有牛肉么?” “给你萝卜就够体贴民情啦。” “小葱都涨到九块一斤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怎么知道?” “我妈打电话的时候抱怨啊。” “那是春节供需失衡吧,开春了价钱就下来了。” 吴哲两三口吸溜完面条,抬头一看太阳竟然还没有落山。 春天来了。 part 7 吴哲洗完澡靠在床头翻杂志。 书页哗啦哗啦响。 薛刚说:“锄头啊你很热么?” “嗯?” “那你把书翻来翻去干啥,当扇子?” 吴哲爬到床尾,把书故意在薛刚脸前快速翻了好几遍,问:“凉快么?” “……好冷。” “这下不冷了吧。” 吴哲扯过被子蒙住薛刚的头,薛刚嗷嗷叫着,吴哲快手快脚把他裹成一个包还拍了两下。 过了一会儿没见动静。 吴哲掀开被子一看,薛刚竟然睡过去了。 “这家伙喝脑白金了?睡眠怎么这么好。”吴哲有些无聊,从薛刚头上跨过去帮他关了灯。 无聊的时候就去查岗。 虽然查岗也挺无聊。 吴哲慢悠悠走在楼道,两只手轮流抛接着手电筒玩,灯束便在地面,墙角,头顶画出不同的折线与多面体。要是再多些颜色,就和迪厅的灯光一样了。 吴哲想着想着笑出声。 然后又走到袁朗的办公室。吴哲关了手电筒,推开门进去。 袁朗只开了台灯,电脑前面烟雾缭绕。 “吴哲,手电筒不是这么玩的。” “哎?”吴哲索性打开大灯,袁朗果然笑眯眯的。“多了个椅子?” 袁朗点点头,示意吴哲过来:“你不是总帮我写演习计划么,我就让铁队给加了把椅子。” 吴哲愣了一下,拍了拍椅子面说:“队长,好歹整把皮垫转椅吧,这种椅子,不,凳子,坐久了屁股都会变成方的。” 袁朗咧开嘴:“有凳子算特殊待遇了,要不你得扎马步。” 吴哲白了袁朗一眼:“邓小平同志说不许搞特殊化,我明天就上报铁队让他换成和你一样的椅子。” part 8 [百变小樱]的主角是一个小女孩,每一集都顶着同样的可爱表情穿不同的衣服。 [百变烂人]的主角是一个老男人,每一天都顶着不同的可恶表情穿同样的衣服。 …… 以上是二十三岁仍然有着“儿童般抽象”的想象力的吴哲少校某天早上醒来后想起的梦里的内容。 好,好冷。 吴哲胡乱揉了揉眼睛,却突然喷笑了出来。 “锄头,你抽风了?”薛刚正在穿裤子,被吴哲那夸张的笑声吓了一跳险些穿错了裤腿。 “承蒙关心,小生身体无恙。”吴哲笑眯眯地回应。 众老A带着埋怨磨磨蹭蹭下楼,列队。 “昨天食堂师傅特地跟我说‘野菜该下来了,挖一点包饺子多好啊’,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袁朗完全不理会被占用了宝贵的休息日的老A们的脸色,露出一脸正直的笑容,“咱们去踏青,顺便挖野菜吧。” “好啊好啊,去哪里踏青?”许三多乐呵呵地说,“队长,我来的时候,就,就发现咱们周围有挺多山的,我,我还没爬过呢。” 袁朗环视四周,摸了摸下巴说:“大家说爬哪座好?” “就375吧,路熟好走,赶紧结束赶紧回。”齐桓嚷嚷。 “我看大家都不怎么愿意,咱也要创新,就爬375旁边那个吧。”袁朗顿了一下,齐桓立刻开始冒冷汗,“看来你对375很有感情嘛。不如齐桓你回来之后再去375转转?” 队伍里立刻发出窃笑的声音。 说是春天来了,山里面倒也没什么变化。 “现在春游好像还早吧。”吴哲走在队伍后面左看看右看看,树枝还是枯的,没见几个鸟,只有空空的巢卡在树枝间。“难道烂人想拉我们一起拾鸟蛋?……也没到繁殖期啊。” “吴哲你东西掉了?队伍都老远了。”旁边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 “没有。”原来是烂人,吓我一跳,吴哲顺口顶了一句,“况且小生没带身外之物啊。” “那你惨了,我们都带了吃的,等会儿野餐。”薛刚回头幸灾乐祸。 “哼,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吴哲三两步跑到前面。 part 9 动物不是冬天都不爱动么?怎么野兔依然那么难抓? “这么多烂树枝……”吴哲揉了揉脚腕,沮丧地叹气:“不但没抓到兔子还被树枝绊了,要是被那个烂人看到一定会嘲笑说‘连野兔都比你老A厉害’……真是太丢人了!” “果然连野兔都比你老A厉害啊,吴哲。”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吴哲扭头一看,果然是袁朗。 ……天,这地方怎么这么邪?! 从小受唯物论教育长大的无神论者吴哲忍不住捶地。 “肿了。”袁朗捏了捏吴哲的脚踝,满意地听到吸气声。 “你别借故对我下毒手啊!看都看出来了还非得捏一下!” “大硕士你真厉害,直接看都能看出来错位。” “啊?错位了?” “你要不要站起来试一下?” 没想到吴哲还真的试图站起来,袁朗立刻压下他的肩膀:“行啦。” “算了,两手空空也无所谓,咱们回去吧。”吴哲抬头。 袁朗拉他起来顺手往背上一带。 “干,干什么啊。”吴哲扭动着,“我自己走,自己走!” “你要是只有一只脚错位我就让你跳回去……还是说你想当第二个伍六一?” 伍六一……吴哲曾经听许三多提起过那个“演习把腿跑断了”的兵,虽然非常佩服,但也为他感到不值。如果没有在那次演习中受伤,那么他现在应该会成为自己的队友,和大家一起执行任务吧。 “哪有那么严重。”嘴上嘟囔着,却没有太大的动作。 “又不是重要的演习和真正的战争,平常训练活动中受了伤还逞强,真是任性的小孩。”袁朗揉了揉吴哲的脑袋,“错位是小伤,但不小心的话也能让你以后拄拐杖,你应该知道吧。” “……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挺‘兽面人心’的。”吴哲双手环在袁朗肩上,盯着眼前没入衣领的颈线。 “喂,我也没要求你知恩图报,不过这样说好心背着你的恩人真是没口德啊。” “比起‘人面兽心’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我长得真的那么面目可憎?” “那倒没有,抹了油彩后顶多算是面目可怕而已。” 突然停下来。 袁朗转过头问:“你怕我么?” 吴哲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关于眼前这个男人,有怀疑有猜忌,有愤怒有抱怨。 因为是长官就随意践踏别人的自尊,因为有点经历就站在高处评价别人的行为,真的很可恶。 ……因为本来想信任他但是被这样对待,所以才不甘心吧。 也曾经想和他好好相处。 只是讨厌被他骗而已。 “……也不是。”过了好久才答应了一声。 “那就好。”袁朗背着吴哲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林子里。 part 10 回去后被一群人嘲笑。 “锄头,野兔比赛跑步,哪个快?”C3打趣问。 “野兔!”齐声答。 “啊,锄头你禽兽不如!”薛刚总结道。 嘻嘻哈哈一片笑声。 “呐,吴哲,我帮你报仇了。”一只烤兔腿伸到眼前,还冒着热气。 “烂人,种族之间自相残杀你不觉得很可悲么?”吴哲狠狠地瞪了袁朗一眼,要不是他大张旗鼓地把他背回来也不至于被嘲笑到这种地步。 “是啊,所以你帮我把它处理了吧。”袁朗装模作样的抹了一把泪。 第二天全队都收到了一封未署名的email。 附件的名称是“薛刚梦话大全”。 “吴哲啊啊啊啊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啊啊啊!!!”正在灌钢笔水的吴哲一抬头就看到薛刚那张扭曲的脸。 “别哭啊,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报仇。” “……本来C3都忘了我欠他钱,结果他今天竟然又跑过来问我要钱!” “哦,他怎么知道的?” “音频!不知道是哪个混蛋整了个音频内容是我的梦话!”薛刚眼泪汪汪的看着吴哲,“太过分了,我怎么会说梦话!” “你经常说啊。” “哎?” “我都听见了,”吴哲笑眯眯地说,“而且都录下来了。” “即使我说梦话,那也不能让全队都知道吧,混蛋啊……你录的?” “很混蛋么?”吴哲捏了捏钢笔的软管,笔尖冒出来深蓝色的钢笔水。 “……吴哲,你确定你和队长没有亲戚关系么?!”薛刚猛地向后退三步,大喊着“队长我要换宿舍换宿舍啊啊啊!!!”泪奔出去。 part 11 薛刚的合理要求被袁朗以“新南瓜入住宿舍不够”为由拒绝了。 ……其实只用和谁换一下就行了啊,宿舍不够和这个没关系吧。 薛刚被袁朗赶出来的时候才想起来。 与师侦营的对抗演习结束后,成才终于又站在了队伍中。下榕树的一对小竹马这些天来腻在一起简直“就像连体婴儿”(齐桓语)。当兵的男人从来都是自来熟,除了刚开始几天训练的时候欺负欺负新南瓜们,私底下早就抱成一团甚至连裤子都换着穿了。 袁朗对演习后队上发下来的补贴感到很满意,于是放话说:“周末同志们聚一聚,我请你们吃东西。” “我没幻听?”齐桓夸张的叫了一声。 “队长啊,咱们才贴的春联要改了么?” “不会吧,这可是我的得意之作!”吴哲惋惜的看了一眼门口。 上联:成绩吹毛求疵锱铢必较 下联:请客短斤少两一毛不拔 横批:盖世烂人 “我肯让这东西挂出来已经很给某人面子了。”袁朗说。 可怜薛刚C3齐桓他们为了这个“可以狠狠宰队长一顿”的机会,已经空着肚子大半天了。 结果周末吃完晚饭,也没见袁朗有什么动静。于是转移注意力,大家聚在食堂里并了个大桌子玩捉老A。 刚发完牌,袁朗晃晃悠悠进来打招呼:“走咱们吃饭去。” “队长你失踪一天了!” “我们都吃完晚饭你才来啊!” “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的!” “同志们,无论如何撑死也要让队长请客!”吴哲一拍桌子,众人云集响应。 “饭不可以多吃哦,”袁朗摆出一幅正直的表情,“请你们吃冰棍吧,随便吃。” 沉默。 “队长啊他们刚吃完饭不能吃冰棍啊。”食堂的师傅好心的提醒。 “这样啊,好可惜。”袁朗安慰似的拍了拍旁边新南瓜的肩膀:“不如下次吧。” 继续沉默并加以怨念。 “……就知道是这样,我怎么这么笨啊。”薛刚沮丧状,“今天晚上有锅盔辣子来着。” “你真的很笨,万年铁公鸡的毛不是想拔就拔出来的。”吴哲认真地说。 “你还说我,你自己也没吃晚饭吧。” “冰棍就冰棍,我要自己挑。”吴哲想了想,对袁朗说。 “我也要吃。” “不吃白不吃,我也要。” …… 大家衡量了一下,似乎都觉得冰棍虽小好歹是队长请客,于是全都要冰棍。 吴哲自告奋勇去买,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说:“我的口味绝对适合你们!”抢过袁朗手里的票子跑去小卖部。 “……醉男人?”许三多疑惑地念着。 “锄头啊,你确定这个好吃?”成才撕开包装袋拿出一个黄色棒状冰棍。 “那个,其实我想买‘醉美人’的,结果小卖部给我装了一堆这个。”吴哲打哈哈,“侵犯消费者的自主选择权啊。” “锄头啊,‘醉美人’是什么,我没听过啊。娘们唧唧的名字。”齐桓问,“我从小只吃娃娃头!” “嗯,就是酸奶外壳草莓馅的,”吴哲啧啧说,露出一幅享受的表情,“超好吃!” 名字虽然很奇怪,不过还是先尝尝吧。大家纷纷咬了一口。 “硬邦邦的,硌牙。” “……好像是菠萝外壳牛奶馅的。” “刚柔相对,阴阳协调,怪不得一个叫‘醉美人’一个叫‘醉男人’。”袁朗说。 小孩子都知道坏人给的东西不要吃。 当新老南瓜们刚尝出冰棍的味道,就被袁朗建议三分钟内吃完后立刻去夜游375。 一片哀鸿遍野。 “我真是很傻很天真。”C3愁眉苦脸,“肚子里面一堆冰碴子我终于感受到灾区人民的痛苦了。” “跑吧跑吧,跑热了就化了。”袁朗挑了挑眉。 part 12 上楼的时候吴哲肚子空空的有点难受,但是这时候食堂已经关了,小卖部的灯也没见亮。 一边揉着胃部一边拉开抽屉,空的。 “薛刚,我前两天买的康师傅酸香牛柳面呢?” “哎?你不是昨天才吃的么。” “我确定我只吃了一袋子啊。” 薛刚紧张兮兮地站起来说:“难道有老鼠?”立刻从桌子下面拉出来一个纸箱子。 “……你库存很多么。”吴哲伸手摸出一袋牛奶咬开口。 “锄头,那是……” 吴哲打断他:“我用一袋方便面换你的牛奶你很赚了哦。”抱着衣服去洗澡。 敲门声。 “谁啊这是,”薛刚去开门,“这都快熄灯了不打牌了……队长?” 袁朗往里面瞅了瞅问:“大硕士不在?” “他呀,洗澡呢。” “哦,让他等会儿来我办公室,有急事。” 吴哲唱完[小邋遢]主题曲,刚准备唱[小哪吒]就听见了薛刚嘭嘭嘭的敲门声。 “打扰人家洗澡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哦。”吴哲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变成了恶意的腔调,“憋不住了上隔壁。” “不是我,是队长!” “烂人?他跑这里来上厕所?” “队长说他有急事!” “什么啊……”吴哲不情愿地关了莲蓬头,胡乱套了件衣服出来。 part 13 “电路板烧坏了。”把刚才卸掉的外壳装好,吴哲从桌子底下探出头来。 “怪不得,我还以为是插头有问题。” “就这点破事?”无奈的看了袁朗一眼,“很急么?” 袁朗点头:“开不了电脑我就写不了报告,写不了报告铁头就会骂我,我被骂了战友们就会分担我的痛苦……” “由此看来,真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迫在眉睫的大事。”吴哲拍了拍手上的灰。 “好了没?” “好了……”声音有点奇怪。 袁朗弯下腰,发现吴哲皱着眉头脸色煞白:“怎么了?” “没事……就是肚子突然抽了一下。” 袁朗把他从桌子底下拉出来摁到椅子上,“肚子痛?身体还真是娇贵得紧。” 吴哲刚想顶嘴,袁朗又问“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吴哲说:“可能是没吃晚饭吧……都是你害的。” “所以你就空腹吃了一个大冰棍?” “嗯。” “怪不得。我记得你有胃病吧。” “你怎么知道?……其实也不算啦。在海军的时候有一次为了完成任务,连着一个星期都是饿了才吃,”吴哲笑嘻嘻地说,“完成那天回去大吃了一顿,结果就胃痉挛了。”又得意洋洋的补充道:“我的少校军衔就是那次升的。” “怎么说你好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应该听过吧。”袁朗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吴哲,“我发现你除了近身格斗技巧需要训练外,自我保护常识也需要补习。” “后来没犯过啊,我以为它好了。” “现在还疼不?” “疼……我先回去行不?” “你,给我躺床上去。”命令的口气。 “哎?” “上衣撩起来。” “啊?” “我给你揉揉。”换了个温柔的语气。 part 14 于是莫名其妙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吴哲躺在袁朗的床上,袁朗坐在旁边给他揉肚子。 “那个,我自己回去揉揉就好了。” “想得美!”袁朗看看手表,“过一会儿给我写报告。” “关我什么事啊!” “怎么不关你的事,”袁朗模仿吴哲刚才的语气:“由此看来,真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迫在眉睫的大事。” “……个烂人,怎么每次一看到你就倒霉。” “你应该庆幸只有我看到。”袁朗的声音模糊不清。 淡淡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但是更多的是……宠溺。不同于父亲,兄长或是领导,令吴哲微微困惑。 两人都没有说话。 光线暧昧地交错。 袁朗的手温暖地覆在吴哲的肚子上,不轻不重地揉着。 这样的气氛令吴哲感到有些尴尬,只好率先打破:“咱俩气场不合!”。 “啥气场,听不懂,直接说八字不合不就行了。” “封建迷信……个扫把星!” “这次我听懂了。”袁朗突然摆出一幅正经的表情:“吴哲,你辱骂上司。” “……”吴哲生气地说,“你就会这样摆架子!” “那好,换一个,你不尊重长辈。” “你倚老卖老。” “我还没老呢。” “三十岁的年龄,八十岁的心态。” “哈,那你呢?二十三岁的年龄,十三岁的心态。” “你才十三岁!你见过哪个初中生像我这样当少校的?!” “是没见过,”袁朗拍了拍吴哲的头:“现在的初中生情商比你高多了。” “我情商也不低啊,”吴哲说,“朋友遍天下。” “那我呢?”袁朗问。 “什么?” “我算你的什么,”袁朗的声音好像在笑,“朋友,战友,还是其他什么?” 吴哲张了张嘴,也没说出话来。 脑袋里面呼之欲出的回答令在大家面前永远聪明冷静的少校一瞬间慌了神。 part 15 “睡着了?”袁朗顺手掐了一下吴哲的腰侧。 “啊?啊,好痒。”吴哲蜷起身子。 “还魂了就赶紧给我工作。”袁朗胡乱揉了一把吴哲的头发,站起身来走到电脑前。 “……什么嘛。”吴哲嘟囔着,一边系上口子。 认真工作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吴哲揉了揉手腕,一看手表,竟然都过了11点。于是拉开椅子,冲袁朗说“我先回去了。” 袁朗“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我的部分还没做完。”吴哲扭开门,回头补了一句。 “我知道了。”头也没抬。 “那,我明天还来么?”脱口而出。……好像头一次这么积极啊。 袁朗转过椅子,抛给他一包闲趣饼干:“回去把这个吃了。”然后叮嘱道“搓搓脑门,小心着凉。” 吴哲下意识地蹭了蹭,然后脸一红:“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啊!我的鸡皮疙瘩都掉到地上跳爵士舞了!” 袁朗低低地笑了几声。 去看了看花坛。 月光下妻妾们显得更加清丽动人,吴哲心满意足地感叹着:“很久没有细细端详过你们了,小生心里好生挂念。” 一小队蚂蚁从水泥台子的缝隙里面爬出来。前面带头的蚂蚁伸着触角小心翼翼地探路,在碰到吴哲的鞋跟时立刻灵敏地调整方向,于是后面的蚂蚁们便陆陆续续地绕过吴哲的脚。路灯斜斜地在地上投了个狭长的影子,蚂蚁部队如同一根又长又细的线,在经过阴影的时候被割断了,然后一端越来越长,一端越来越短,直到最后一只蚂蚁慢慢腾腾的跨过光影交界,这条线才慢慢消失在泥土中。 “你们和领导相处很不错嘛。”吴哲盯着手上的饼干,“他……什么意思?” part 16 转悠回去的时候发现寝室的灯竟然还开着。一开门,就发现薛刚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 “怎么还没睡?今天吃了兴奋剂了?”吴哲打趣道,“还是睁着眼睛梦游呢?” “锄,锄头……你还好吧?” 吴哲摸了摸脸,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肚子,肚子还好吧?” “劳您费心,好多了。” “那就好。”薛刚犹犹豫豫地问,“锄头啊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得保证不许报复我。” “什么事?”报复不报复得我说的算,吴哲这样想着但是还保持着温和的口气。 “牛奶,好像过期了吧。”指了指桌子下面的大箱子,“放在这里好久了。” “要是我拉肚子,你那箱东西我就捐了。” “嘿嘿,你连草原上的生蚂蚱都吃过,应该不会拉肚子吧。”薛刚自我安慰道,看到吴哲手上的饼干,立刻扑过去,“给我买的么?你真是个好人!” “切,我本来就是好人。”吴哲笑骂,“不过这饼干是烂人给的,你敢吃么?” “……不敢。”薛刚幽怨地看了一眼说,“锄头,队长对你真好。” “唔,如果每天对你进行脑力、体力以及心理压榨也叫对你好的话,那他简直就是我亲哥哥了。” “队长对他表弟就是这样。” “表弟?” “是啊,以前也在这个中队,不过光荣了。刚开始也被队长削得很惨,结果在葬礼上听到队长称呼死者母亲为‘姑妈’,这才知道他俩是表兄弟。”薛刚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也是高材生,挺可惜的,和你挺像,都爱笑,不过比你矮一点,到这儿。”比划了一下,“你不知道吧?我也是听齐桓说的。” 我不知道。 为什么要留下训练成绩仅剩两分的我? 为什么要给我查岗的钥匙把我留下? 为什么演习时总把我与你分在同组? 为什么这样关心我,在意我的一切? “我知道了。”对薛刚笑了笑,“睡吧。” 吴哲拉紧了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胸口闷闷的,可还是觉得有点冷。 于是所有怀疑似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原来是这样。 袁朗温暖的手掌和宠溺的语气,好像是专属于自己的一样——可我误会了。 part 17 袁朗想起了小的时候他家附近的一只猫。 小院儿其实不大,每天进进出出就是那么些人。但无论什么时候看见它,都是耸着脖子,警惕地看着四周的样子。袁朗每天放学的时候是顺着墙根走的,那只猫会趴在有树荫的墙头像是在睡觉,不过每次一抬头,都会发现它其实一直看着你,直到你走过这段墙。 后来有一天,袁朗拿出早上没有吃完的炸鱼蹲到猫前面。小猫起初是远远的看,过了一会儿便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接近,好像是料定他没有恶意,这才用鼻尖闻了闻,张开嘴撕下一块。把鱼放到地上,小猫便低下头安安静静地吃。 可是当袁朗伸手摸了下小猫的耳朵,它便立刻跳开,又怀疑地看着自己。 连鱼都不要了。 其实它长得很像自己以前养过的猫,袁朗对它没有恶意,甚至很喜欢。如果每天都这样喂它炸鱼,一直都不触碰它,它会不会也喜欢上自己? 可小猫误会了吧。 即使袁朗每天都拿来炸鱼,它也再没有安静的卧在袁朗的脚边。 于是当连着好几天都被吴哲躲着,袁朗就又想起了小时候那次失败的交流。 看吴哲嘻嘻哈哈地和朋友们打闹,看吴哲哼着歌给妻妾们松土,看吴哲干净利落地卧在草地上训练射击,看吴哲被许三多撂倒在泥地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看吴哲更加努力的训练弄得一身汗淋淋,看他眼神飘忽小心翼翼地不触碰袁朗的视线,看他拉开袖口的衣角又合上好像在刻意不理睬。 “打草惊蛇了?”袁朗吐了口烟,“果然还是水到渠成的好。” 不过顺其自然地被吴哲躲着,也是一件非常令人着急的事情。 于是袁朗特地问了薛刚。 “吴哲?”薛刚想了想,继续说,“就是最近挺闲的,老发呆。”看到袁朗一脸奇怪的表情,又补充道,“队长不用担心,他好着呢。” “他最近总是发呆?” “嗯。” “你给他说什么了?” “说了好多,让我想想啊……” part 18 A大队其实很无聊。连续几个月都窝在这里训练,简直都要忘了坐在飞机上打瞌睡的感觉了。起床,训练,吃饭,休息,训练,吃饭,娱乐。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很有秩序的生活着。 所以吴哲有时候甚至有“大家会不会同一个时间去上厕所”的强烈疑问,随即被脑袋里面构想出来的夸张的情景震撼到。 说到晚上的娱乐时间。 A大队基础设施建设得十分好,想不到这鸟不生蛋(总被偷吃)鸡不拉屎(运回来就进了肚皮)的地方竟然也有局域网,还是那种可以外联的。 于是吴哲特地带的无线上网的笔记本就显得很多余。有一次薛刚翻吴哲的杂志的时候发现在一排书上面挡灰的笔记本电脑,一边眼泪横流嚷嚷着“暴殓天物啊打倒资产阶级!!!”一边很狗腿地说“吴哲同志啊要发扬风格哦”把笔记本抱到床上乐滋滋地看。 结果第二天吴哲一进门就看到一屋子的人。立刻倒回去看了看门牌,确信无疑才问:“捉老A?” C3回应:“捉老A才不带你玩!我连买内裤的钱都输给你了!” “我不是故意的啊。”吴哲狡黠地笑,“内裤可以借着穿嘛。” “锄头,这些字是什么意思?”成才招招手,围在笔记本电脑前的一群人自动闪开。 “别告诉我你们在学汉字啊。”吴哲走过去一看,屏幕上是粉红字与黑色字交加的聊天纪录,“哈,这谁啊,和美眉聊天都要一群人当参谋?” 薛刚脸一红,辩解说:“没有啊,我早上给齐桓小小的说了一下,结果晚上他们就来了。” 吴哲点了点人头,不禁喷笑出来:“三儿,你怎么也来了?成才你教坏小孩子啊!” “没,没有,成才哥说QQ可好了,通话写信发信息都,都不要钱。”许三多呲出一口大白牙,“我在看薛刚怎么用呢。” “锄头你帮我解释一下这个!”薛刚指了指女生资料上的自我介绍栏,“我发现我是文盲!” 吴哲瞅了一眼说:“火星文,你能看懂才怪。” “锄,锄头,火星上有文字?”许三多惊奇地问。 “……我有事先走了。”吴哲赶紧闪身。 “老A都是些什么人啊!最适合他们的地方不是敌方指挥中枢而是天涯八卦娱乐吧?”吴哲嘟囔着。 楼道很安静,很小声的吐嘈好像都有回音似的。 吴哲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怎么又转到这儿了。”然后转身向后走。 “既来之,则安之。”身后一个懒懒的声音,“躲了我这么多天,今天还算是有点良心。” 吴哲背一僵,慢慢地转过脸来:“不好意思,路过。” “来帮忙,我赶演习报告。” “不。” “我请你吃东西。” “我不喜欢闲趣。” “我又不清楚你的口味。”袁朗一把拉过吴哲的手臂,指了指抽屉:“这里的随便吃,任选其一。” 吴哲好奇地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牛奶泡芙,上好佳,老川东牛肉干,王中王火腿肠,麦香鸡块……满满的一抽屉,种类丰富。 “队长,你抢劫小卖部了?”吴哲抬头问。 “我有付钱啊。”袁朗无辜地笑,“买这么多都不打折,早知道去超市了。” “你打算开副食商店么?”吴哲拿起一袋喜之郎果肉果冻。 “退役了可以试试。” “那你买这么多干什么,解决老鼠的温饱问题?” 袁朗哈哈笑了起来,拍一拍吴哲的脑袋:“给某个爱吃零食的小混蛋买的,省得他老冤枉我压榨童工。” 吴哲挥开袁朗的手:“这位老板,我要声明两点。首先,小生今年二十有三,已过了成人礼;其次,小生的高级劳动力不是零食能换来的。您应该充分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才对。” “给个面子,我私房钱啊。”一幅委屈地表情。 “……你在讨好我么?”吴哲抽了抽嘴角。 “被你看出来了啊。”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像是不经意的问,但又默默地等着袁朗的回答。 袁朗一下一下的用手扣桌面,没说话。 不要沉默。不要回避。不要继续这样藏着掖着暧昧不清。 哪怕是说“很像我表弟”也能算一个很不错的答案,那样的话,即使不甘心,也总能阻止自己不能自控得误会下去。 “为什么?”吴哲紧紧地攥着手,加重了语气又一次问。 你在想些什么,解释些什么。 我在想些什么,期待些什么。 全身的细胞叫嚣着等待一个回答—— 好像是过了很久,但其实也就是黑暗切换到黎明的一刹那,低沉的声音缓慢地传了过来。 “因为是你,吴哲。” 吴哲迅速抬起头,袁朗的眼角压着真实的暖意,如同最细微的光,在一瞬间蔓延了全身。 part 19 “其实闲趣也不错。”吴哲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不过我更喜欢康师傅美味酥。” “行啦,以后买。”袁朗摆了摆手,“你先把这些解决了再说。” “大案子?这么多计划。” 袁朗揉了揉眼角说:“所以说么,我一个人根本完成不了。” “敢情您积了这么多工作就是为了等我做啊。”黑线。 “明天是星期天啊,而且有报酬。”理直气壮地说,袁朗顺手塞了一个果冻到吴哲嘴里。 “……个烂人,无赖。” 袁朗配合地笑得一脸无赖,拉开工作椅:“大硕士,请上雅座。” 这么久以来都是袁朗构思和进行大体规划,由吴哲来具体填充和绘制地图坐标,所以基本上到最后的步骤总是袁朗在旁边监督,吴哲动手。 钟表嘀嗒嘀嗒地走,吴哲盯着电脑,背部的衬衫弯出明显的折线,好像随着呼吸一起跳动。 “吃糖不?”伸了个懒腰,两手撑在吴哲的椅背,低着头笑。吴哲向后仰起头,上方便是一半截在衣领里的,袁朗柔和的下鄂线条。 “你该刮胡子了。”吴哲戏谑地说。 “人到中年,身不由己呐。”袁朗摸了摸下巴,“不过这是小孩儿体会不到的。”前一句在叹气,后一句便带着上扬的尾音,好像在炫耀。然后故意用胡渣蹭了蹭男孩儿光洁的额头。 吴哲舒服得眯起眼睛,抿着嘴笑。 “眼睛闭起来。”袁朗伏下身。 “为什么?” “因为……我要做一件少儿不宜的事。” 眼瞳里投下一片痒痒的阴影,还没来得及合眼,嘴唇上便传来温热的触感,混合了烟草的辛辣和水果的清甜。 “树莓味儿的阿尔卑斯?” “嗯。” “味道不错。”吴哲眨了眨眼睛,舔了一下嘴角。 part 20 第二天薛刚正要下楼,一抬头吴哲才进门。 “锄头,你昨晚上跑哪儿去了?”薛刚揉揉眼睛,“夜不归宿啊你。” “还能跑哪儿,被强迫工作呗。”吴哲勾起嘴角,“在网上和小妹妹聊了一晚上的人没资格说我吧。” “嘘——”薛刚急忙捂住吴哲的嘴,“千万别让菜刀听见了,他昨个还朝我打听人家QQ号来着。” “成,封口费拿来。”吴哲挤挤眼睛,“哎对了,你这要去哪儿呢?以前你不老是春眠不觉晓么。” “嘿嘿,嘿嘿。”薛刚摸了摸耳朵,“去见我那位。” “呦,看不出来呐你,祝攻垒得分啊。” “去!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薛刚脸一红,拉直了衣角,“怎么样,帅不?我这衣服第一次穿。” 吴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严肃地说:“一般一般,全国第三。” “嘿,那第一第二是谁?” “当然是我和袁——”吴哲突然停住,赶紧把那个名字咽下去,“——和原来的我。” “……真自恋啊。” “错,小生这叫自信。”得意地笑。 “行啦行啦不和你贫了,我赶车!”薛刚冲吴哲挥挥手,蹦跳着跑下楼。 吴哲伸了个懒腰,回房补眠去了。 “吴哲,吃饭。”食堂里坐了半天没见吴哲下来,袁朗敲了敲宿舍门,过了好久都没有反应,疑惑地走进去一看,被窝里鼓起了一块,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睡着了?”小心翼翼地靠近。 这还是第一次看吴哲睡觉的样子。 平常看起来挺高的,身子蜷起来却看起来好小,侧着头,下巴被塞进被子,一只手还握着枕头角儿。发梢柔软的搭在前额,露出微微泛红的耳廓和小小一截脖颈,随着细小而舒缓的呼吸若有似无地颤动。 完全的小孩子的睡姿。 袁朗轻轻的触碰男孩睫毛下的黑眼圈,心里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唔,几天都没睡好了吧。” 正准备走,突然又瞥到吴哲桌子上摊开的笔记本。 大面积的空白,只有页脚凌乱地画了个简笔画,似乎每一页都有。袁朗连续翻动页脚,于是就看到一个带着墨镜的小人踩了狗屎又很倒霉地撞上了树桩的小动画。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猛然发现笔记本正面赫然写了几个红色大字——百变烂人第一集。 “你呀……到底二十三岁还是三岁半啊?”袁朗哭笑不得地刮了一下吴哲的鼻尖。 “讨厌的蚊子……”皱了皱鼻子,吴哲嘴里咕噜一声,又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袁朗掀开被子。 “谁啊……”迷迷糊糊感觉到耳朵被咬了一口,吴哲支起眼皮,眼前隐约是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让人很想踹一脚上去的笑脸。 “百变烂人第二集什么时候出?” “最近没时……”吴哲一下子坐起来,眼睛瞪得溜圆,“……烂人!退散!” “小混蛋,好心叫你吃饭就这态度?”袁朗伸出手指戳了下男孩儿蓬乱着的脑袋,“哎,美味的水煮牛肉啊,我就勉强把某人那份儿收下吧!” “啊啊啊!不准碰我的水煮牛肉!!!” “在你穿好衣服前就乖乖地看着我吃吧,嘿嘿。” part 21 规律的作息使得日子过的飞快。在一次小规模演习后,吴哲发现楼下的樱花都已经开过了。 樱花树不大,而且只有一棵,不开花的时候普普通通的不太起眼,但几乎总是在一夜间就开满了,在一片新绿中显得烂漫非常。而眼下树枝上已经长满了深色的叶片,只有零星的残缺的花瓣藏在浓密的阴影中。 “很可惜,错过了你们最美的时候。”吴哲看着脚下淡白色的花瓣,仔仔细细地把它们扫在一起埋到土中,“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又护花。” “少校同志,如果我不是色盲的话,这不是红色的。”刚被勾起诗人的感叹,一个扫兴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队长同志,你能不能出现的时候先打个招呼?”差点心跳一百八。 “嗨,你好。”袁朗装模作样的摆摆手,附送一个恶劣的笑脸。 “……个烂人,老不正经。”吴哲小声骂了一句,拿过锄头和水桶又开始忙着护理花草。 “你见过哪个老头身手如此敏捷啊?我啊,可是正当壮年呢。” “也不知道是谁演习的时候说年纪比我大所以要听他的。” “年纪比你大就是老头儿啊,那你也只比老头儿少七岁而已吧。” “咳,咳。”铁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表情十分诡异。 “大队长。”吴哲拽着袁朗一起行了个礼。 “你们这两个年轻人啊,不要在我面前说你们老了,啊?” “哪有,大队您也很年轻啊。” “少拍马屁,袁朗你跟我去办公室去。” “是。” 吴哲目送俩狐狸精远去,不知道谁家又要倒霉了。 晚上去查岗的时候很吴哲意外袁朗没有留下自己工作。 “真的不用帮忙么?不是又有新演习了么。” “不是演习。” “那是什么?”吴哲奇怪地看了一眼袁朗手上的资料,但是还没看清袁朗就把它放到抽屉里了。 “好奇心害死猫。”袁朗走过去揽住吴哲的腰往外走,“回宿舍睡去吧,啊。” “哼,好心当成驴肝肺。”吴哲打掉袁朗的手,生气地瞪了一眼。 小小抽屉能难得倒开锁专家吴少校?答案很简单。 即使熟知保密原则的少校心里有些挣扎,不过烂人瞒着自己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趁着袁朗被叫到铁路的办公室的机会,吴哲偷偷打开了袁朗的抽屉。 “嗯……是这个吧,我记得是普通的档案袋。”吴哲摸索了一会儿,把它小心翼翼的抽了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任务的预备人员名单。“没用红色字,也不是什么保密文件么。”几乎各个分队的队长和副队都在其中列着,看来是一次比较大的任务。吴哲用手指摁着一行一行看。 袁朗的名字也写在上面,后面“吴哲”两个字用铅笔轻轻的圈了出来。 吴哲轻轻地笑了出来,“个烂人,神秘兮兮的。” part 22 结果过了好几天都没见袁朗提起这次奇怪的任务,而且一直也没让自己帮忙,自己不知道在办公室里面鼓捣啥。于是吴哲终于忍不住了。 “你,有没有什么想给我说的?”吴哲直直地问。 “啊?”袁朗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疑惑地说,“生日快乐?” “不是!” “恭喜发财?” “年早过了。” “那你想让我说什么?”袁朗眨了眨眼,随即暧昧地一笑,“难道是……” 吴哲脸一红,骂了句烂人。袁朗嘿嘿一笑,又把吴哲晾那儿了。 “……任务。”过了好一会儿,吴哲从牙缝里面挤出来几个字。 “嗯?哪个?” “你瞒着我的那个。” “那个任务……”袁朗沉默了一会儿说,“和你无关。” “怎么无关?那上面明明有我的名字!” “你看了?”袁朗抬起头来,竟有些严肃。 吴哲抿了抿嘴,自知这是自己的不对,但又不甘心的说,“看了又怎样,我本来就应该知道……明明是你瞒着我。” 袁朗点了根烟,手指叩着桌面,一下一下敲得吴哲忐忑不安。 “……这是个危险的任务,你不适合。” “要是不适合的话,名单上怎么会有我的名字?” “我把你的名字划掉了。” “为什么?” “经验太少。” “这不是理由。”吴哲顿了顿,“而且我有过杀人的经验。” “那又能算什么?你的少校是怎么得到的?你知道我的肩章上面沾过多少鲜血么?你有过被逼到生死绝境的经历么?你有过失去战友甚至是亲人的悲痛么?”袁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还年轻,吴哲。不要任性了。” “你曾经说过,少校到中校只有一步之遥,如果那些沉重的东西是指这个,我想这是每个军人都已经做好准备要接受的,我也不会例外。” “听着,我不希望任何人出事!”袁朗甚至是吼了出来,带着苦涩的尾音,“……尤其是你,吴哲。” 我知道,七年不仅仅是光阴所代表的简单的数字,哪怕它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至少,请让这距离不再可望而不可及。说我年轻也好,任性也罢,我想离你更近一些—— “无论如何,我想要与你并肩而行。”缓慢而坚定地说,吴哲直视着袁朗的眼睛,挺直了腰背,“你呢?” 袁朗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少校,这个逆光站立的男孩身上像是微微泛着光芒。 part 23 两天后,在一个初夏的黎明,袁朗和吴哲以及其他分队的老A们一起登上了去边境的直升飞机。 “呼,真怀念啊。”吴哲趴在窗边看着下面越来越小的房子,“不知道这么久没坐飞机会不会晕?” 袁朗拍了一下吴哲的头盔说:“如果吃了早饭,你就别看下面,小心吐出来丢死人。” 机舱内响起笑声。 这次去执行任务的大多是资历高深的老A,虽然早就听说第三分队的硕士少校,但头一次看到这个年轻的男孩,总是有些好奇。 “小兄弟,你是叫吴哲吧?多大年纪就硕士?” “我啊,小学的时候有跳过级来着。” “怪不得哦。”男人带着“后生可畏”的眼神看着吴哲的肩章,一边拍了拍袁朗的肩膀羡慕地说,“伙计,挖到宝了你。” 袁朗咧开嘴得意地笑,一手揽过吴哲的肩炫耀地说,“军事外语双学士,光电学硕士,兼修理电脑和责任秘书,虽然话多又挑食,不过总体上吃得少做得多,嫉妒吧——可是他是我的。” 吴哲刚想反驳,二队长就说出了他的心声,“你当这是买南瓜,还价格便宜量又足呢!就瞎得瑟吧,当初挑南瓜的时候整天欺负人家,现在还把一少校当劳工使唤,没良心啊。” “就是就是,那个吴哲啊,要不你来我们队吧,保证上等待遇!”四队长也来凑一句。 “真的?那我——”吴哲笑嘻嘻地瞅了袁朗一眼,拉长了音。 “那你就完蛋了!”袁朗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吴哲的腰,吴哲鼓着包子脸赶紧坐远了些。 “怎么样?来不?”那边还在循循善诱。 “行了啊行了啊,不带这样当面挖我的兵的!”袁朗伸手啪啪啪赶走一堆苍蝇,一边问吴哲:“你困不?乖乖睡觉别说话啊。” 吴哲挑了挑眉毛:“谢谢队长关心,小生目前状态良好,精力丰沛。”然后也没再说话,只是仔细地检查通讯设备和机械后又看了看任务资料。袁朗便继续和队友胡扯,不过声音小了一些。 这次的任务是剿灭边境恐怖分子。 由于处于敏感期,对方又可能伪装成当地居民或商人,所以必须拦截对方的通话系统并获得武器库和集合中心的精确地点。这对既懂得外语又擅长光电信息的特种兵吴哲,简直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大约十个人在深山中走成散漫的一队。 二队长中重地拍了拍吴哲的肩膀大声地笑:“小伙子,这次准能升中校,到时候和袁朗平级,他就奈何不了你咯!好好加油,我们哥几个等着你出这口恶气!”其他队长也一个个重重的拍下吴哲的肩,像是把希望寄托到吴哲身上似的,让吴哲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点点压力。 “喂,烂人,你人缘真是差到家了。”吴哲碰了碰袁朗的手臂,嘴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是啊,只有你在乎我,我好感动哦。”袁朗皱起眉作泫然欲泣状。 吴哲身上一抖,拉紧了衣服,“小生秉承仁者爱人之道,对任何人,包括心理残缺的人,都持友好亲切态度。” 袁朗不动声色,迅速抬腿踢了小混蛋一脚,看到吴哲愤怒的脸又了指着山顶的浮云装作没事发生的样子感叹道:“白云千载空悠悠啊……下面一句是啥来着?” 吴哲瞪了他一眼,接话道:“菠菜万亩绿油油。” 袁朗故作惊叹道:“为什么是菠菜?” 四队长笑嘻嘻地插话道:“因为菠菜贵!” 吴哲点点头说:“野兽再进化也比不上人类聪明。” part 24 根据组织提供的情报,恐怖分子的军火库和集合基地是分开的,目前为止仅有小部分汇聚,所以毫无疑问目前是最好的进攻机会。这里位于边境,山谷众多,虽然纬度较低但出于高原寒区,所以看上去郁郁葱葱的森林其实也是渗凉。 吴哲小心翼翼地用绒布擦掉监听器和信息传输机上凝结的水滴,由于没有戴手套,十指通红僵硬。吴哲哈了口热气,用手捂住迅速搓动,可惜效果不大。 袁朗正在观察地形,听到响动回头瞄了一眼说:“大硕士,无用功。” 吴哲停下动作歪着脑袋说:“如果你有又轻又薄又防水又保暖的手套借我用用吧。” “也许以后有,不过现在的话……”袁朗脱下自己的手套,拉过吴哲的手包在掌心,“还是人工比较管用。” 二队长鉴定道:“怀柔政策。” 四队长也回过头笑:“老二,你我兄弟一场,也给我暖一下吧。”说着把手探到二队长脖子里。 二队长猛地激灵一下,一个擒拿手把四队长摁到地上:“说了不许叫我老二!靠!” 袁朗眨眨眼对吴哲说:“人民内部矛盾。” 吴哲会意一笑,抽回手继续监听。“目前已到十九人人,预计明日晚到二十五人,共计四十四人。其中五人看守武器库,十四人在预定地点等待行动。” “可否知道武器库精确地点?” “不可。不过根据声音判断,估计位于峡谷地带天然隐蔽性较好的石穴。” 袁朗拿起一支狙击步枪,拍了拍吴哲的肩说:“我们两个先过去打探一下。” 众人点了点头。 “这群恐怖分子还挺有脑子的。”吴哲一手调试着电台,另一只手敲打着键盘。 “麻烦了?” “大部分用英语交流,但关键话语是印度本地方言,我听不太清楚。” “能听懂不?”袁朗停下脚步,蹲到吴哲旁边。 “连蒙带猜差不多。”吴哲勾起嘴角,“虽然坐标不清楚,不过通过对话进行逻辑推理,我想我大概清楚在哪里了。” “很好,很强大。”袁朗说,“你有哪个周边语言不会么?” “当然有啦,藏语我就不会。” “哈,这下我比你懂得多,我会藏语。”一脸得瑟的表情。 “哦?队长您真是真人不露相,说句听听?” “扎西德勒。”袁朗笑眯眯的说。 “……还有呢?” “说了你也听不懂。” “哼,估计只会那一句。”吴哲一脸戳穿谎言之后的鄙视眼神。 袁朗耸耸肩说:“不信就算了。” 吴哲拉开背包链,把沉重的仪器搬出来,仅装了一个小型遥控壁雷,“军火库不能炸,埋上就成。他们5个人是轮流巡逻的,现在正换班。我去把这个装上,你先别通知其他人,以免打草惊蛇,在这儿帮我防着巡逻的人。” 袁朗挑了挑眉:“不错啊小子,会指挥领导了。” “……别跟我摆架子,咱们现在可是队友,不带衔儿的。”吴哲又补充道,“不到最后关头最好不要开枪,我的手枪有消音器,你的狙击步可没有。” “那你自己小心。”袁朗掐了下吴哲的手心,“扎西德勒。” 吴哲笑着回应:“扎西德勒。” ps:“扎西德勒”是藏语中吉祥如意的意思。 part 25 狙击镜里面的世界很小,很简单,标上了十二个点好像就掌握了一切轨迹。袁朗透过狙击镜看吴哲轻巧地绕过刺叶草丛,在长满青苔的树干上刻画记号,跳过小溪穿过树林。小点挥了挥手,示意袁朗已经到了山脚。袁朗随着吴哲的路径换了个地方,随时让这个墨绿色的点保持在视野内。 吴哲摸索着峡谷的入口。两边的山陡峭入云,谷口狭小而幽暗,像是巨大的怪兽的喉咙。失明就是这种感觉吧,每走一步都像是虚的,脚下湿润的腐叶踩上去像沙子一样凹陷,发出细微的声音,吴哲竟听得清楚。 “进去了么?”耳麦里面突然传来的男声让吴哲吓了一跳。 “还没有。”吴哲揭开探照灯的罩子,“我想我必须开灯了。” 耳朵里面电流沙沙的响,过了一会儿袁朗才说话:“目标过于明显,很危险。” “所以小生的命就在你手上了。”吴哲轻松的说。 那边低低的笑了两声说:“嗯,我会收好的。” 吴哲拧开探照灯的开关,白色的光束直直的打过去,果然看到了武器库的门。武器库隐藏在峡谷壁上的一个小穴,门口处挡了一块木板,四面用特大的铁钉钉在石壁上。“在石头下面又不用金属门,怪不得用卫星搜不到。”铁钉反射着冷色的光圈,吴哲摸了摸,光滑而潮湿,应该是才装上的,“估计只是做临时用。” “管他呢,这样不是更方便我们么。”袁朗说。 吴哲掏出锥子在石壁上凿眼,拿出遥控壁雷小心翼翼地装上并调试。水滴一下一下落到吴哲的手上,吴哲蹭了蹭裤子,手指还有点潮,于是呼着气吹干。 “小心!两个人,谷口东侧!”狙击镜里出现了两个黄色的小点,慢悠悠的靠近吴哲所在的地方,袁朗支着枪管紧张地看。 糟糕,还没有调试好!吴哲抽出大腿上的手枪躲在一棵枯树后面。逆着光的黑色人影拿着手电向里面扫看,吴哲吸了口气想办法让自己更为隐蔽,紧紧捏住手枪的保险扣。然而如同例行公事,那个人也没进来检查,只是探了探头又走了。 狙击镜后的袁朗和树后面的吴哲同时舒了口气。然而吴哲一抬头,那个人却突然出现在谷口,又冲里面开了一枪。几乎是同一时间,只听见“嘭嘭”两声,两个巡逻的人也倒下了,是袁朗。 其他三个人闻声赶来。“吴哲!说话!”袁朗强制住心底的不安,锁定那个正在通话的指挥者的后脑摁下扳机,子弹穿过男人的后脑从喉咙射出来,直接截断了正在通报的讯息。另一个人显然很有经验,迅速冲着袁朗所在的方位举起枪,不过有个人比他动作更快,无声地从斜侧面射穿那人的胸腔。袁朗跃到石头后面,开枪弊掉最后一个人。 “烂人,快谢我。”吴哲喘着气的声音传来。 袁朗松了口气,笑骂道:“小混蛋。” “壁雷装好了。”吴哲从谷口出来,冲等在外面的袁朗笑了笑。 潮湿的,略带腥气的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袁朗把仪器递给吴哲,又把五个尸体搬到石穴暗处。 吴哲弓着背,低头收拾东西。袁朗拍了一下吴哲的左肩说:“走吧……怎么这么多血?” “恐怖分子的吧。”吴哲身体微微颤动了一下。 手上的血带着刚离开人体的温度,袁朗心一紧,“吴哲,你受伤了?!”用力扯开吴哲左肩粘湿的衣服,后部肌肉正缓缓的流出暗红的血液。 “明明都走出去了啊……我都没想到他突然又开了一枪,”吴哲抬头看着袁朗,“应该不是很严重吧?子弹擦过石壁,杀伤力减小了很多。” 袁朗咬着牙说:“嵌到肌肉里了,你说严重么?” 吴哲低着头没说话,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吴哲,你给我回去。”袁朗说。 吴哲咧了咧嘴角:“挖出来不就成了?我记得你包里有云南白药。” “不行。” “队长,难道你晕血?我不怕疼的。”吴哲用右手拿出匕首,咬掉皮套。 袁朗紧绷着下颚,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吴哲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似乎是很久以前的南瓜时期,也是这样的清澈而坚定,但现在他直直的看着袁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饱含着两人心照不宣的话语,不容拒绝。 袁朗接过匕首进行简单的消毒,扯开吴哲的上衣轻轻擦着血。 合上睫毛,吴哲紧咬着下唇,扬起脸,鼻翼细微地扇动。“来吧。” 光裸的脊背上被凉气激起细小的颗粒,耳边是吴哲碎碎地念“平常心”,但血管跳动的频率却仍然紧张地加速。 袁朗搂过吴哲的脖颈,吻上他苍白而柔软的嘴唇。刀尖划开皮肤浸润着血液,柔韧的肌肉有着奇异的阻力,袁朗移动手腕,子弹带着大量鲜血被挑了出来。手一颤,匕首掉到地上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吴哲缓缓睁开眼睛,脸颊绯红,甚至像往常一样笑着说:“队长……技术过关。” 袁朗紧紧地抱住吴哲,吴哲闷哼了一声,袁朗赶紧又松开。掏出药瓶里的枪伤丸塞到吴哲嘴里,又洒了很厚一层白色的粉末在伤口,小心翼翼地用纱布一圈一圈地覆盖。 轻柔的动作却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 额头触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袁朗吻了吻吴哲的眼睛说:“这辈子没怕过什么……我怎么就怕挖子弹了呢?” 吴哲抿着嘴笑:“心理阴影。” 袁朗摸了摸吴哲的脑袋,“是啊——以后再也不和小孩儿分一组了,累死人。” part 26 袁朗调整耳麦向其他战友报告了目前情况。 “咱们先回去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吧。”袁朗脱下外衣披到吴哲背上,又弯下身子把吴哲的行军包背到肩上,“尊贵的大硕士,能走不?” “小生四肢健全,行动无碍。”吴哲有些不服气地嚷道,随即单手撑地立起身子,“背包还给我。” 袁朗戳了一下吴哲的额头笑道:“衣服都给你了,我背上冷啊。” 吴哲嘿嘿一笑,挑着眉说:“那你背我得了,人体暖炉。” 揽过吴哲的脖子,袁朗暧昧地咬了下男孩的耳朵:“少校同志,光天化日的注意影响呵。” “你,你,”脸一红,吴哲立刻把袁朗推开骂了句,“老不正经!” 一个小时后袁朗和吴哲回到了老A集合地。经过连线上级讨论,决定立刻炸掉武器库的入口,断绝兵器来源。由于恐怖分子现在很可能临时更改计划,所以必须密切监听以便部署。吴哲左肩有伤,虽然已经止住了血,但毕竟伤口很深,无法独自完成,经众人统一意见,留下第五中队副队长莫须友协助吴哲,其他十人埋伏在恐怖分子集合地的必经通道等待突击。 “吴哲,帮我暖着外套,啊?”袁朗笑嘻嘻地地说,随即拿上狙击步枪跟上队友,在浓密的森林中绕了几个弯便看不见了。 吴哲拉紧身上的衣服,熟悉的烟味暖暖地围着自己,肩上的伤好象被热水敷过一般也不觉得疼了。 “魂兮,归来!”莫须友把吴哲的脑袋扳过来,“别装望夫石了哦。” “……别乱说。”吴哲尴尬地笑笑,继续盯着电脑,“你的技术也不错啊。” 莫须有夸张地叹了口气:“哎……技术再好,没人赏识,何时转正?” “官道,命也。”吴哲挤了挤眼睛,“现在嘛,要不失时机地促成飞跃。” “为了独立宿舍,为了独立浴室,拼了!”莫须友作愤青状,手指加快动作。 嘴上开着玩笑,但手上毫不含糊,两个人配合意外的默契,很快便找到了目标通道,不动声色地侵入并进行监听。 “呼叫A5,我是A6,目标提前14人集合完毕,变更集合地,OVER。”吴哲扶紧耳麦向袁朗报告。 “A5收到,可否确定经纬?OVER。” “东经OOO.OO,北纬XXX.XX,目标正在准备转移,OVER。”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袁朗低低的笑声:“A6,目标自乱阵脚走入峡谷,扎个口就可以收工了。” 莫须友一听激动起来:“A5,需要增援么?” “A10不用激动,目标有胆无脑。”五队长打趣道。 “有脑,不过被其智商局限了。”吴哲叹了口气,“A5,明天回去让大队请吃火锅,美味的蟹肉棒啊。” “A6,小心大队听见把你扒了炖汤。”二队长插了一句。 “A3,你请也行啊。”袁朗嘿嘿笑着。 随着激烈的枪战,空谷中喧嚣了十几分钟后便又沉寂下来。果真如袁朗所说,这次任务完成得过于简单且快速,甚至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不过这确实得益于吴哲安装的壁雷,恐怖分子的火器无法补给,增援部队也没到达,又碰上了特种部队,几乎是殊死搏斗。所以面对不怕死的恐怖分子,虽然有点棘手,但是在无人员死亡的情况下全歼,可以说是相当理想。 袁朗在军用望远镜里面观察良久,十四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印证了刚才所发生的激烈的枪战,流出的血几乎要染红了峡谷的溪流。袁朗示意队友,“我先下去检查一下,你们就顺着山路向下走,不用急。”又接通耳麦道,“A5、A10,任务结束。” “任务完成了?”吴哲有些怀疑。 “A5,你也觉得不可思议吧,”袁朗笑了笑,“所以我得过去复查一下。你和A10现在就可以到9点方向山脚处与我们会合。” “好。”吴哲放缓了声音,“注意安全,袁朗。” 可那边却已是忙音。 吴哲收起背包,示意莫须友整理仪器,两人轻快地钻进丛林。 “吴哲,你看!”好像才不到半个小时,走在前面的莫须友就已经看到了队友,正高兴地挥手。 吴哲抬起头,眼前耀眼的白光照亮了整个峡谷。 part 27 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梦魇。 闪光弹照亮了半个天空。爆炸声和呼喊声夹杂着飞沙走石呼啸而来。赤红色的烟尘带着血的腥气。 脑袋里面只剩下尖锐的忙音。 眼睛一阵刺痛,吴哲用手碰了碰,却摸到了纱布。带着消毒水儿的味道痒痒的贴在眼皮上。 门那边传来模糊的对话声。 “你那房儿人咋样?” “还能咋样,炸成那样还不得躺个一个月。” “醒了没?” “没,昏迷着呢,情况不稳定。你这儿的呢?” “眼睛被炸伤了,左肩枪伤,不过情况不算糟糕,过几天就能拆纱布了。” “那是离得远吧。”愤怒的口气,“这群人渣还真是狠,自爆都拉别人一起,这可不,都重伤!” “听说有人失踪了?” “我估计是……炸得连尸体都找不到了吧。” “……造孽啊这是。” “行了不说了,病人叫我呢。” “嗯,我也去换纱布。” 门锁“咔”的一声被扭开。吴哲转过头,听那小推车,应该是护士。 “哎?你醒了啊!”小护士惊喜地叫了一声,“别,先别动,我去叫医生!” 感觉到又有人进来了。 “吴哲,眼睛疼不?”应该是医生。 摇摇头。 “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吧。” “医生……我的战友,他们……” “都躺医院呢,这下医院爆满了。” “那队长呢?” “好多都是队长,你问哪个?” “他叫袁朗。” “你等等啊,我给你查查。”医生轻轻关上门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吴哲,你醒了么?”铁路的声音。 “大队,对不起……”吴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又被摁在床上。 “说什么呢,任务完成了啊。”铁路握了握他的手,轻松的语气,“升中校了你。” “那队长呢?” “他啊……”手指好像能感到铁路在微微的颤抖,沉默了一会儿,铁路笑了两声,“死小子不乖乖躺在医院乱跑,我都找不见他人。” 吴哲松了口气,问:“那他什么时候会来?” “过几天吧。”铁路拍了拍吴哲的肩,“好好休息,回来当分队长。” “嗯。” part 28 过几天吧。 也不知道过了几天。 照顾吴哲的小护士其实不常来。 本来自己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每次都问她“袁朗来了没”,人家也会烦的吧。 所以即使眼睛已经能睁开,也没有让她拆纱布。仿佛只要闭着眼睛,就永远只是在一个没有白光也没有烟尘的夜晚。于是大部分时间,吴哲就这么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微妙的光线变化。 当人们失去了一个感觉,另外几个感觉就会更加敏锐。 好比嗅觉,吴哲能闻到被压在消毒水味下隐隐约约饭菜的香气,还有若有似无的雨水潮湿的味道。 好比触觉,放在枕头下面的中校的肩章,睡觉的时候如同直接挨在上面一样能感觉到五角星的立体。 好比听觉。 走廊里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好像也带着空空的回音,不时传来女孩子的轻笑,应该是那些护士们在聊天吧。吴哲让被角环得紧紧地,可还是能听到一些不太完整的对话。 “唔,你看……我是这种类型的哈。B型,男朋友长相英俊,但心理阴暗……什么嘛。” “我也是,怎么和你一样,好困扰哦。” 心理测试。吴哲小声地笑了一下。 “长得帅的男生都或多或少有些心理问题吧?” “好像确实哦,那……就不让我换纱布。” “哎?为什么?” “嘘——人家在睡觉呢。” 然后是小声地嘀咕,吴哲也不太注意。 …… “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去去,不管这个了,来看这一页。” “重逢咒语?……你曾经他失散在人海中么?你曾经远去他乡,回来后却失去了他的联系么?……心有灵犀的神奇咒语……” “哈,我看看哦……想一句他说的话,念一次名字……如果你们心心相印,念得越多,那个人就会离你越近……好假,我都不信,万一那个人是个哑巴从来没说过话咋办?” “难道要学手语?” “噗,好冷。” 然后声音就渐渐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胸闷。吴哲动了动手指,耳朵边却是吵吵闹闹的噪音。 “锄头,炸尸了啊!”一听就是薛刚。 “一动不动地躺那儿装尸体很有意思么?!我就说么,一下子这么安静咋就不习惯了呢!”齐桓的大嗓门。 “吴,吴哲,”手上感到一阵温热,许三多磕磕巴巴的声音,“你醒了么?我们都在这儿等,等好长时间了。” 吴哲咧了咧嘴角:“行行好吧你们,我才睡了一会儿就被吵醒了,这样下去准得神经衰弱。” 肩上被象征性的捶了几拳,隔着纱布好像都能看到大家的笑脸。吴哲心里像裹了一层胶水,又稠又暖。 “锄头,眼睛还疼不?”成才离得近一些,轻轻用手触着纱布。 “早就不疼啦,”吴哲也用手摸了摸,“就是不知道视力还是不是1.5……我可不想戴眼镜啊。” “那也是由不得你!啥时候拆了测试一下不就成了!” “唔,如果拆了之后发现成了双眼皮,戴眼镜也无所谓啊。” “给你整个三眼皮好了!” “那,那样没意义,不好看。” “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不好看啊三儿?” “我觉得,锄头本来,也挺好,挺好看的。”许三多露出大白牙。 “别拍我马屁啊,虽然我升官了。”吴哲笑嘻嘻地说。 “中校啊!哈,我就知道你这小子一定能升,出院了得请吃饭!” “对对对,什么鲍鱼啊海参啊随便点几个,佛跳墙也来上一小盅就成,别太破费了哈。” ”成,食堂师傅能做出来我就请。” 嘻嘻哈哈地乱侃了一阵子,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又静了下来。 “吴哲,你知道队长……” “铁队说他出院了。”吴哲笑着说,“都不来看我,果然是烂人。” “出院?哎,不是说队长他……”许三多的嘴被成才捂住。 “怎么了?” “……失踪。”齐桓的声音低低的,吴哲费了好大劲才听清。 “他……没回队里?” “嗯。” “没事儿,别担心……那个烂人经常不知道跑哪儿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咱们不是都习惯了么,动不动就人间蒸发……”吴哲回握了许三多的手,温热的,潮湿的,“三儿,你哭什么。” 许三多的声音带着抽噎,“锄头你别,别这个表情,我看着难受。” 吴哲抽了下鼻子,抬起头,淡淡地说,“对不起,有点感冒。” 好像是可乐,在没开封之前,谁都看不出来这深棕色的液体里面竟然有那么多的气泡。它们在黑暗中压抑着翻滚,静静地叫嚣,等待着剧烈的膨胀和最终的破裂。 薛刚盯着吴哲的脸,嘴角还是上翘的,云淡风清的笑,可还是觉得在他们所看不见的地方,微微地颤抖着。 part 29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吴哲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人静了。 光线很暗,空气微凉,好像房间都大了几倍。吴哲嘴有点干,摸索到床头的水杯喝了一点,结果因为是斜躺着,被呛得咳嗽了两声。 于是立刻异常的清醒。 也许是因为经常晚上赶工,吴哲已经非常习惯熬夜。但是眼下自己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手边既没有成堆的文件也没有缭绕的烟雾,也不能睁开眼睛下床走动,总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一直很忙的人突然闲下来反而会觉得别扭,想干点什么。而自己什么也干不了。脑袋里面一堆光怪陆离的线条,它们排列组合形成了一个个带着毛茸茸的边框的画面。 一只兔子,它轻巧地跳过小时候家属院门口的那个布满爬墙虎的凉亭的石板路,越过学校图书馆后面的梧桐树下的小池塘,它立起身子,樱花树斑驳的光影映在红色的眼瞳,长耳朵微微颤动,突然又藏到吴哲的妻妾裙下……花坛……宿舍……办公室……袁朗。 吴哲蜷起身子,鼻尖有些泛酸。 也不是不知道,失踪大多意味着死亡。面对这么多天来的毫无音讯,吴哲不断的说服自己。即便是袁朗,这个等待也过于漫长,漫长到令人恐惧。一直一直努力封在心底的难耐、难过、难堪,一股脑儿地想要宣泄出来,但如同将巨大的水球戳破了一个小孔,那么多复杂的感情只能并作一条细细流动的伤心,将整个身体浸在冰冷而阴湿的地方。 吴哲的胃又开始疼,可是却没有一双手温暖地覆在上面。 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逐渐忽略掉袁朗嚣张的、犀利的,甚至是不可一世的样子,故意去挑衅他、违抗他,想方设法地表明自己的存在,心安理得地任性,去期待袁朗的包容。那个覆在眼睛上的粗糙的手心,那个背着自己的宽厚的肩背,那个晚上温柔而宠溺的眼神,那个带着水果味道的浅吻……没有承诺过,甚至没有表白过,它们就自然而然的埋进了心里那块儿柔软的地方。或者更早之前—— 青黄交杂的草地,柔和而明媚的阳光,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睛说,常相守,随时随地,一生。 “袁朗。”舌尖蹭过口腔上部,吴哲无声的喊出他的名字。 吴哲,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 “袁朗。” 你不是总帮我写演习计划么,我就让铁队给加了把椅子。 “袁朗。” 错位是小伤,但不小心的话也能让你以后拄拐杖,你应该知道吧。 “袁朗。” 你怕我么? “袁朗。” 我发现你除了近身格斗技巧需要训练外,自我保护常识也需要补习。 “袁朗。” 我给你揉揉。 “袁朗。” 你应该庆幸只有我看到。 “袁朗。” 我算你的什么,朋友,战友,还是其他什么? “袁朗。” 躲了我这么多天,今天还算是有点良心。 “袁朗。” 因为是你,吴哲。 “袁朗。” 不要任性了。 “袁朗。” 听着,我不希望任何人出事!……尤其是你,吴哲。 “袁朗。” 一遍一遍地想着那个人说过的话,念着那个人的名字。 你会回来么? 你一定会戳着我的额头,嘲笑我是个小孩儿吧。 可是小孩儿有相信奇迹的权力吧。 一秒,一分,一小时,一天,所有的时间都在这黑暗中模糊了界限。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也不知道念了多久,竭尽全力,歇斯底里。 直到出现了一个声音。 “吴哲,在想我么?” 幻觉。 “我回来了。” 一定是幻觉。 “你瘦了这么多呢。” 甚至就在耳旁。 仅仅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布。 光线透过棉线交织的网格和眼皮细小的血管,堆砌成微红的模糊的一块阴影。 “袁朗——”吴哲一把扯开纱布,眯起眼睛,世界在一片蜂蜜色的暖光中逐渐被剥离和锐化。 当我以为已经和你站在了一起,一转身却无处可寻。 当我终于可以与你并肩而行,你又在哪里呢? 你在哪里呢。 你肯定就在我的眼角,看不到,但是固执地硌在那儿,一下一下的疼。 疼到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被风吹动的窗帘扬起金色的浮尘,指缝间只剩下透明的沉默和温暖的虚无。 记忆中无数声音碰撞在一起改变了轨迹,最终汇成一束尖锐的忙音,贯穿了吴哲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END 后记: 这是我有史以来写过的最艰难,最纠结,同时又最期待的文章。 刚开始仅仅想写关于年龄和经历不同所带来的代沟,但写着写着就渐渐偏离了原先的轨道。没办法啊,我果然是语文学得相当烂的文科班学生=_=所以不知不觉,就渐渐被文章里面的吴哲和袁朗带着走了,有时候做卷子,骑车,和朋友聊天的时候脑袋里面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情节和语法不通的句子。它们凑着凑着竟然就成了两三万字的文章,好神奇。 我把它看作是突破。以往都是专门写恶搞风农民风之类的很俗气的文的样子,这次也许是本就写好了不美满的结尾,再从前填充,于是整个文章就热烈不起来了。里面用了很多我很喜欢的情节,因为对战争和军事场面描写无能,只好从平常的生活中找一些细节,它们就构建了一个没有硝烟炮火,温和平淡的部队日常。而且最诡异的事莫过于我一大俗人也可以这么文艺,天=[]= 作为特种兵的袁朗和吴哲,他们意气风发,肆意张扬,带着属于军人的强硬。但说到底,军人也是人,七情六欲也是有的,只不过大多深深埋进心里不愿意表露出来罢了。所以,我更想揣摩平常生活中的它们的样子。吴哲23岁,即使挂着少校的军衔,但毕竟才从学校刚毕业,在社会环境非常简单的部队里面待了不到一年,“平常心”挂在嘴上不仅是用来提醒别人,更是用来规范自己。总体来说,他聪明,他坚强,但毕竟只是个处世不深的年轻人。话说实践大于理论,袁朗在这方面恰恰弥补了吴哲的不足,他虽然没有吴哲学历高理论多,但他所经历的是任何理论也无法驳倒的现实。所以在袁朗看来,小哲是一个早熟的小孩儿,他有着良好的天赋和少有的勤奋,令人不得不喜欢他,甚至不知不觉地宠着他。但吴哲却并不满足于这样的关系,当他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理智便显现出来,他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要与袁朗站在平等的地位上并肩而行。文中吴哲一直没有当面叫出袁朗的名字,起初是不确定袁朗对他到底是近似于亲情还是爱情,直到确认后仍然没有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跨过那一步之遥,最后,当他与袁朗并肩战斗,他才叫了袁朗的名字,这个时候才意味着他们之间的感情真正地得到平等,能够并肩,才是真正的爱情。然而最后袁朗也没有听见,这可能就是圆满中的不圆满吧。 还要说一下结尾,其实是这样的:恐怖分子装死--队长复查--撂闪光弹--队长没来得及反应--恐怖分子自爆--队长失踪。小哲抱着最乐观的想法等待,一直不去想关于袁朗的生死。其实在小哲看来,袁朗是“祸害遗千年”,所以仅仅是失踪,在世界的某个地方仍然活着,只不过他看不见罢了。有着这样的信念的吴哲是坚强的,同时更加的脆弱,他一直在自己所构建的有着袁朗的世界里等待。对于那个魔咒,吴哲理智上是完全不相信的,但在不能自己地想到了袁朗的情况下,他选择相信奇迹,以至于出现幻听,甚至以为袁朗真的回来了。所以当他扯掉纱布睁开眼睛,眼前的虚无才真正打破了他的坚强。 本来想挑明了虐,说了一个情节,被朋友鄙视;后来被晨儿的博客虐到,打算回头是岸继续QM;再后来,改来改去都不想删掉那些很喜欢的句子,就写成了开放式结局,又被朋友说心里阴暗还不如一刀让人死个痛快;于是斟酌良久,写成了一个很含蓄的BE(这真的算BE么?我觉得只要没说死了,袁朗也有可能回来啊……能算HE么?)。其实这个结局,早在写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已经大体写好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是我反复修改后的结果,添了更多温暖的句子,想方设法地创造出一个美好的BE……我容易么我。 当然,能写完最感谢的是看文的你们,每次更那么一点儿也很积极的回帖,这就是动力啊动力。而且,也有一些看文很仔细的大人们,能很好的理解隐藏在文中的意思,真得很感动,谢谢。大家在后面的回帖都希望是HE,也都觉得俺是QM绝对虐不起来(这是大实话),所以即使已经计划好了结局,也尽量在前面多撒些奶糖以抚慰大家被HM文虐到伤痕累累的心……我是QM,真的。